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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、守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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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靜好想起他們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偈語,回道:“忍他,讓他,由他,避他,耐他,敬他,不要理他,再待幾年,且再看他。”

湛寂老遠看見賈賦雙手叉腰、趾高氣昂站在游廊盡頭,他平靜說道:“不,若有人打你,當以排山倒海之勢,掌摑他的臉,用兔子蹬鷹的招式,起腳踢他的人,予以有力回擊。

你須知善惡有報,怒撕壞人,才是最大的善良。”

蕭靜好肩膀一聳,差點笑出來,淚水在眼眶裏將掉不掉,“真……真的嗎?”

湛寂側頭看她,嘴角微微揚起,“真的!”

她被那抹春風化雨般的笑釘在原地,兩年來,這是第一次見他笑,雖然中間很長一段時間是分開的,但她知道師父不是個愛笑的人,不論多喜多悲之事,到他這裏就是雲淡風輕。

滿卿信誓旦旦要為他們討說法,可人一到賈賦面前氣勢立馬減半。只是走馬觀花詢問了一番,並沒有要拿他是問的意思。

蕭靜好當然也理解他,寒門不論官做到多大,都會被那些世家大族所瞧不起。賈賦身後有太後這座大靠山,是滿卿萬萬得罪不起的。

他們趕到時,淳離已經倒地不起,滿地是血,

“師兄……”蕭靜好沖上去把他扶了起來。

淳淵二話不說沖上去跟賈賦扭打在了一起,但那人帶有手下,他並沒討到好彩頭。

兩個打手左右夾著淳淵胳膊,另一人正欲揮拳打他肚子,卻被湛寂淩空一腳踹進水中,水面結有薄冰,“哢嚓”一聲冰面斷裂,人便掉了進去,半天才跟落湯雞似的爬起來,凍得滿臉烏青。

賈賦瞇眼拍掌,“南平王世子,哦不對,應該叫你湛寂佛子,怎麽,謀財還是害命?”

湛寂斜眼看他,猝不及防穩打穩一腳踢上他膝蓋,只聽“哢嚓”一聲,就算不斷也絕對脫臼了。

“啊……”,賈賦張嘴大叫,腳一軟當即跪地不起,毫無還手之力。

這廂再單手用力,拉著他的腳如拽蓮藕一般,先是扯開,而後又往上一送……重新給他接上!

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,賈賦疼得仰天長叫,捂著膝蓋翻來覆去打滾。

腳被拉脫臼已夠他疼,短時間內又給他接上,那就是痛上加痛。

他眼裏血絲遍布,面露兇狠,忽然崛地而起,亮出鐵爪一般的手掌,直沖湛寂。這廂反應及快,側身躲過,運掌拍他肩膀,賈賦身形猛然往後一倒,順著地面滋出數米開外,實木護欄都被他撞成幾截。

他捂著肩胛骨吐出口血,陰測測看著面無表情的湛寂,“有意思,你們這些和尚,真有意思!”

他不與他廢話,主動上前,動作快到根本看不清在做什麽。待殺豬般的嚎叫聲響徹雲霄時,賈賦的頭發已經被綁在了游廊扶手上。緊繃著頭皮,臉都被拉變形!

繞是如此,那潑皮無奈仍然在笑,齜牙道:“褚北,褚淩寒你完了,清音寺不是每個人都能耐,今日之事,我定讓你們血債血還!只要是你們清音寺的和尚,我見一個殺一個!”

湛寂留了抹清冷的眼神給賈賦,任那人如何叫囂,他始終只算賬,不說話。

上次他跟張敬交手,蕭靜好在金頂塔掃地沒機會見識,這次她算是大開眼界了。

在她的認知裏,和尚都是慈目善目、和顏悅色、與世無爭以及心平氣和的。

然她的師父湛寂——可禪可野,是佛非佛,是空非空,更像是行走在佛與魔邊緣的和尚!

這不禁讓她心生感慨,第一次古松下相見,她是哪裏來的勇氣,竟敢跟這種人辯論佛法,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。

正當賈賦嫉惡如仇揚言要把清音寺的和尚都碎屍萬段時,院裏忽然湧進眾多官兵。

“誰人鬧事,綁起來,送衙門。”

路瓊之人為至聲先到,賈賦還沒反應過來,人便被蒙上袋子一頓毒打!

“路瓊之,路瓊之你敢打本少爺,我乃當今皇太後的表侄,你竟敢動我,我讓你連刺史都做不成!”,賈賦像被蜜蜂蟄一樣,瘋了似的揮手亂抓。

路瓊之兩手背在後面,上前就是一腳,踢得他整個人向後翻轉三圈半,“你說自己是誰就是誰?皇太後的表侄會做這等仗勢欺人之事?來呀,此人膽敢辱沒太後英明,打。”

“……”

再之後人被打成什麽樣,蕭靜好沒太關註,她縮在湛寂身後,既覺得這做法有違佛門訓戒,又覺無比開心過癮。

看師父痛打賈賦,她連身上的疼痛都減半了。她覺得師父說的非常對,別人若果答她罵她,就應該予以全力還擊。這個世道,軟弱是活不下去的。

待看熱鬧的人散去,路瓊之與湛寂對看了一眼,他道:“這個賈賦,恐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。”

湛寂回他:“有的事左右避不了,我一人得罪便可,你又何苦趟這渾水。”

那廂把手搭在他肩上,笑道:“正如你說,有的事,左右也避不了。”

他臨走時,看了眼蕭靜好,沖他微微點頭;她亦淡淡一笑,表示會意。

短暫的高興過後,迎來的是永無止境的疼痛。蕭靜好新傷舊痛一起發傷,這晚她頭暈目眩、如火焚燒,怎麽睡都不舒服。

不知昏睡了多久,聽見木門咯吱一聲被人推開,她疼得稀裏糊塗,呢喃道:“母親,好疼,真的好疼。”

那頭沒有接話,她越發悲從中來,滾燙淚水順著臉頰兩側淌,低聲抽泣,“我不該離開你的,我不該聽你的話離開,或許……這是個錯誤的決定……”

混亂的記憶中出現很多混亂的人,亂七八糟的。

一會兒是宋太後給她母親灌糞水的畫面。

一會兒又是城墻上挨了她母妃一巴掌,“你戾氣太重,此去佛門好好反省,若敢別有用心,我便死在你面前……”

五臟六腑都在灼燒,腦袋像被人用鐵錘敲過似的,重重的,被賈賦扯過頭發的地方現在像針刺一樣疼。

“師父……好疼,想吃糖……”

她在夢魘中呢喃,在迷離中嘟囔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傷口處傳來一陣清涼,舒舒服服的,一直涼進她心底,直到那股灼燒感逐漸褪去,疼痛感才有所緩解。

蕭靜好在渾渾噩噩中睡過去,迷迷糊糊醒來時已是夜深人靜。

她艱難地舉目四望,房裏燃著兩盞油燈,燈下坐著一人,一身袈裟斜挎在肩,英眸緊閉,容貌如花,神態似月,以冰雪為膚,以秋水為姿……

這樣的人,竟是她師父!

她心想,他為何不興睡覺?是睡不著還是怎麽的,這樣年覆一年熬得住麽?

她才稍微動了一下,那廂便睜開眼來,問道:“可有好些?”

“師父怎麽能守在這裏,弟子……弟子……”她喉嚨幹澀,艱難地點著頭。

湛寂見她想起身,交叉腳平地而起,彎腰把她枕頭墊高了些,又踱步到桌前給她倒了杯水,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。

蕭靜好目光游離在傷口處,腳上全是淤青,明顯已經被塗過藥,她盯著湛寂發楞,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,只得默默接過水。

當初他一口回絕自己說“帶走,我不會收他”時,想必也是鐵了心拒絕的,而後來收了她又教導她,想必也是盡心盡力的。

在湛寂眼裏,她於他而言或許就是義不容辭的責任,蕭靜好十分清楚,不管是她還是誰,他都會做到這個份。但這份恩情,她這輩子都會銘記於心。

正出神,湛寂的話音從頭頂傳來,“以後,敵我雙方懸殊的情況下,就莫要成口舌之快。忍一時並非愚蠢,是保存實力的明智選擇。”

這道理她明白,當時也確實也用盡全身力量去忍,但……那畢竟辱沒的是她親娘,生她養她的人,叫她如何能克制。

她也知道師父說的沒錯,便鄭重道:“弟子謹遵師父教誨!”

“真的聽嗎?”他斜眼看她,明顯不信。

她這才想起那日剛做過類似的承諾,轉頭就被淳淵蠱禍去摘了柿子,結果……砸得自己一身稀巴爛。

打臉正疼,門外便傳來陣陣劈裏啪啦的爆竹聲……她猛然驚覺,醜時了,這是除夕夜。

爆竹聲中一歲除,春風送暖入屠蘇。

又是新的一年,而這個年,讓她記憶深刻,半身不遂躺在床上,徹夜不眠照顧自己的,竟是一貫以清冷自持的湛寂佛子。

見他欲開門出去,蕭靜好忙叫住他,“師父。”

湛寂停頓片刻,微微側頭看來,示意她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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